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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上海首套中小学性别教育教材《男孩女孩》正式投入使用，并在杨浦区18所中小学内试讲。这是继前不久北京小学生性教育校本课程试点教材《成长的脚步》大纲公布后，又一个城市开始在学校正式推行性教育课程。

中国的性教育起步很早。1929年，教育部就曾颁发了《学校卫生实施方案》训令（728号），该方案明确规定，性教育作为一门课程来设置，其教学内容要在学校实施。但直到今天依然步履迟缓，不仅大部分的学校没有相关课程，全国的师范院校都没有开设相关的性教育专业。

“谈性色变”，性成为未成年人真正的禁区。性学专家李银河认为，中国几六 合彩网上投注 电脑盘投注网 投注娱乐城的反性禁欲氛围是开展性教育的主要障碍。

而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已是亚洲性教育最发达的国家，性教育更是中小学的一门普通学科。在日本的各个便利店里，一角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成人色情杂志，供人购买和翻阅。街边可见成人影碟店，还有合法的红灯区，性在这个国家是很容易获取的讯息，无论你是成人还是未成年人。

“中国的性教育本来比日本先进很多。据我们研究，在周恩来时期就有比较好的性教育。但是现在的人口问题以及政府问题等，使得中国的性教育落后于日本。日本的性教育早期和中国的很相似，都是所谓的‘纯洁教育’，不提倡婚前性行为；男生要像男生，女生要温婉，像女生。大家尽量避免涉及性这个话题。但日本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已经走到了前面。”日本性教育协会事务局长本桥道昭对《外滩画报》记者说。

本桥道昭在位于东京都文景区的协会办公室接受了记者专访。谈起中国的性教育，他想起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去年他来北京参加两年一次的世界性学大会，原本会议是定在北京市中心的某场馆举行，后来因为主办方打出的横幅上有大大的“性”字，就有人干涉要求临时变更地点，不准在市内举行。无奈，最后大队人马被迫移到近郊昌平的某温泉。

北京师范大学刘文利教授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学生性教育项目参与者，她正在努力推动中国的性教育。在她看来，性教育是不可缺少的一门学科。接受记者专访时，她表示：“有效的性教育可以减少错误信息，增加正确的知识，澄清和强化积极的价值观和态度，提高对同伴群体和社会规范的认识，以及加强与父母和其他值得信赖的成年人的交流。”

谈性色变的纯洁教育

上世纪七六 合彩网上投注 电脑盘投注网 投注娱乐城代初，23岁的日本女子堀内比佐子从东京一所大学毕业，她在学校里拿到了保健体育教员资格，这让她很容易就在西户山中学（现改名为新宿西户山）找到了一份保健体育老师的工作。

起初，她的工作很简单，带领学生们做一些体育活动，讲一些简单的保健知识。当时日本的社会风气还很保守，婚前性行为是比较罕见的，因此那时的孩子很少遇到青春期怀孕的意外状况。“当时教的是生理变化的科学系统方面的内容，例如说初潮来后，性荷尔蒙的分泌使得女性的身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怀孕受精的原理是什么等。”在日本接受记者专访时，堀内比佐子回忆道。即便这样，根据当时女孩的初潮年龄，这些课程也被安排在中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教授。小学里是没有任何相关内容的。

没多久，学校换了一个名叫田能村祐麒的新校长，田能村祐麒是一个观念很先进的校长，他不满于学校在性教育上的空白，希望老师们能重视起孩子们的教育，并开设起相关的课程。

多年后，田能村祐麒已是日本赫赫有名的性教育专家，也是日本现代性教育研究的奠基人，如今市面上大部分的未成年人性教育教材都出自他手。在田能村祐麒担任西户山中学校长的八年时间里，受其影响和带动，保健老师堀内比佐子开始进行性教育的系统研究。

“日本的性教育真正发展也不过是这四十多年的事情，如果要算上‘纯洁教育’的话，那就可以从大成时代算起。所以说日本的性教育还是扎根比较深的。有关日本的性教育历史的书不多，二战前有一些，但是战后基本上是没有的，等于一切又重新开始。” 堀内比佐子介绍道。

根据记载，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盟军占领下的日本从1947年开始引进基督教教会的性教育观，将性教育称之为“纯洁教育”。1955年建立“纯洁教育分科审议会”，制定了《纯洁教育之进行方法(试案)》，开始将性教育引入课堂。

但那时的日本，在未成年人的性教育上几乎是一片空白，学校没有开设与性教育相关的课程，没有相关的专业师资，更没有一本有关性教育的教材。和中国的“纯洁教育”一样，性的东西不仅谈得非常隐晦，而且更被含蓄地放在生物课或者生理保健课上进行，主要内容是告诫女孩不要接近男孩。

中国儿童性教育专家胡萍接受《外滩画报》记者专访时表示，这样的教育并不是真正的性教育。谈到如今的中国依然处于“纯洁教育”阶段，胡萍语气激动：“什么是‘纯洁教育’，应该是让孩子懂得科学的性知识，懂得控制自己的性冲动，保护自己不受性伤害。可是我们的‘纯洁教育’并没有做到，只会一味回避这些，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儿童被侵犯的新闻发生！”

在田能村祐麒的努力下，他们开始编制一些适用于中学生的性教育手册，在保健体育课上使用。而为了不在保守的风气下引起轩然大波，所有的内容都没有详细精准地画出人体的器官。

到了八六 合彩网上投注 电脑盘投注网 投注娱乐城代，伴随着艾滋病的大规模出现，日本政府认识到性教育的重要性。于是，1985年，日本各地的初高中开始加快性教育的进程，并发行一些包括性知识、避孕、艾滋病预防等性教育材料，其形式是采用折子形状的宣传手册，每项内容一页。开始的时候，这种教育曾因为材料中附有避孕套引发学生的好奇，造成课堂秩序大乱。

堀内比佐子所在的中学当然也收到了宣传预防艾滋病的教学命令。“记得教学上需要有关避孕套的使用，因此有医生去课堂上教大家如何使用。整堂课都是女学生羞红脸抬不起头的状态。这个情况也遭到了非议，对日本性教育的进程形成阻碍。”

“直到20年前出现的教材上才开始有比较详细真实的人体图。保健体育课的主要作用是，配合进入青春期的男女孩子的身体和心理变化进行相关教育。” 堀内比佐子说。

摸索着前进的性教育

幼儿园的孩子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男女有别，小学的孩子在开始追问妈妈自己的身世，中学的孩子见到异性会脸红……弗洛伊德在《论儿童的性理论》里说，儿童开始考虑人生的第一个大问题，即经常自己问自己，我是从哪儿生出来的？然后才是对两性的好奇。

而几乎所有的性教育专家在接受采访时，都在反复强调同一件事：针对不同年龄的未成年人，该用不同的教材和教育方式。刘文利教授认为，早期性教育有助于青少年推迟第一次性行为发生的年龄。

到底应该什么时候开始性教育？在日本，这个年龄一直以女孩的“初潮”作为时间点，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儿童发育的加快，这个时间向前推移。很多女孩在小学时已经开始面临身体的变化，而在中学才开设的性教育课程显然太迟。

“直到1992年，文部省教学指导要领才开始确认，需要把身体的第二性征发育的认知作为小学生的保健体育课上必须的条目。在此之前，日本的小学教材并没有性教育课程，对于第二性征的发育的教育，都是在中学一年级的时候才开始学习的。” 堀内比佐子介绍说，这件事可以作为日本的青少年性教育的一个转折点，让性教育从中学进入小学。

这个政策的颁布，并不是那么顺利。尽管专家学者们都认为，在小学阶段就应该让大家认识到身体的变化等常识是非常重要的。但来自父母们的反对却异常强烈。

《成长的脚步》这本教材在北京的小学试点初期，曾受到来自社会各界的质疑。“这本教材会不会太大胆？会不会是黄色读物？孩子有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同样，在当时的日本，这样的质疑也络绎不绝。

“日本社会本身就很保守， 看到这些教材，父母们难免会觉得，为什么这些东西要在小学的时候就让孩子知道？是否真的有必要？另外，对于老师来说，性教育应当用怎样的方法来进行，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至今为止，还是有很多的人认为，性教育就是性爱教育，就是有关于艾滋病预防啊，防止早孕等狭隘范围内的东西。”

而在推行早期也遇到不少困难，“作为老师，当这本小学教材突然放到眼前时，我们也是处于一个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应对的状态。这和教师制度也是有关系的，因为在中学，只有保健体育的老师才教授性教育课程，他们本身是受过相关教育的。但是在小学，这个课程并不需要专门老师教授，所以上课的老师可能并没有受过相关教育，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堀内比佐子当时已经离开学校，专心做性教育的研究，很多老师专程跑来向她询问有关的知识。

因为没有经验和科学的教授方法，有的老师会直接告诉学生性交的话题。“我认为这个应该是小学高年级的性教育课程遭到反对的主要原因，超过指导要领上的这些内容被过多地传递给孩子，也是对性教育的开展的一种阻扰。家长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教授如此程度的内容时，反对也是当然的。所以，近年来日本的小学性教育活动有走低、不活跃的趋势，这也是过度教育造成的。”

“小学生教材因为图解太过于直白， 被禁止的时候也有。但就算是被禁止的那些教材, 其实也是原来经过文部省的许可的。”

2002年，日本母子卫生研究会曾编写出版一本针对中小学学生的性教育教科书：《思春期的爱与身体之书》。由于书中详细讲述了避开性侵犯和***的方法，《思春期的爱与身体之书》在发放一个月后即遭数名众议院女议员的抗议，引起国会激烈讨论，最终被认为传播“过激的性教育”而成为绝版。

“对于是否必须进行有关避孕套的教学，一直以来都有争议，有的医生觉得，在中学义务教育中，这个应该是必须的。也有医生觉得，直接教学可能是有些过度。所以在现行大纲里面，关于避孕套的使用这一章节，用了涉及相关知识的字眼。不过据现在中学里教书的老师反映，那些中学三年级的孩子，只要你略提一下，十有八九是明白使用避孕套是用于避孕以及防止性交叉感染疾病的传播，因此大家一起练习使用避孕套等课程并不需要。”

落伍的教学大纲

现在日本一共有五套正式出版的性教育教材，由文部省检定认可后，授权几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其中每套又以小学、初中、高中分为三个阶段，各出版三本不同的教材；这几套教材有的稍微大胆一点，有的相对保守，日本各个地区的教科书选定委员会在其中选择一套作为本地区学校使用的教材。此外，还有一个名为“整体指导要领”的具体文书指导全国的教育。

在日本，随手翻开一本小学性教育教程，上面是简单可爱的图画，孩子们可以得知男女的差异，女孩有月经之类的内容。而初中的教程里，会提到一些简单的性知识，高中的则更直白一些，有怀孕之类的话题，其中男女的身体画像也根据这个年龄的未成年人的真实状况所画。

但堀内比佐子并不满意市面上已有的教材，在她看来，这些在十多年前编著的教材，放到今天，已经落伍了。“时代在变化，人们获得性的讯息的方式也在变化，以前要获得有关于性方面的知识，必须要去书店买书，才能看到。而现在只要通过手机就可以知道。比如说避孕套，在很久以前，都还未有避孕套的自动贩卖机。但是现在在便利店、药局，都可以方便地接触到。在各种信息知识已经比过去丰富许多的情况下，教学提纲上面还是会有不能直接教学生如何使用避孕套等条文。就是说，教育大纲和实际上的情况不相符。教育落后于青少年的知识很多。”

年逾六旬的堀内比佐子如今已是日本性教育研究团体联络协议会的常任理事，这个机构是作为整合者联系现在日本全国各地的研究机构，主要工作是研究和指导学校的青少年性教育。每年协议会都会在日本召开三次大型的会议，邀请所有的性教育研究团体进行交流。交流后，他们会把意见反馈给文部省和学校，帮助他们更好地推行性教育。

回头看中国，如今只有北京和上海开始在小学里推广性教育，在其他城市，几乎不见性教育的踪迹，更别提正规的教材。胡萍创办的儿童性教育交流会，其中的教材由她自己根据多年的经验编写，把“6-13岁”的未成年人根据年龄进行划分，教授不同的知识。

胡萍也曾尝试和一些城市的学校合作，推行性教育的课程，但都遭到拒绝。“这首先不是教委下达的命令，这门课也不是升学的指标，而且还可能冒风险，校长当然都不感兴趣。”

失望的她最终却得到了家长们的支持，“‘家长管理委员’的家长们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他们解答孩子们心中的疑惑。”最终，她得以在一些学校为孩子们上课。“据我所知，现在民间的组织只有我这一家在做这个事情。”胡萍说。

在胡萍看来，中国的性教育发展缓慢的原因在于，“中国的观念依然保守，加上政府并不重视。”

“要把性教育作为一门专业学科”

记者：日本的性教育在亚洲已经是最发达的，你觉得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堀内比佐子：日本的性教育，和其他的教育一样，无法全国统一地进行。因为各地都有自己选择教材的权利，虽然大纲是一样的，但是执行起来就无法全国统一地进行。

记者：现在日本的大学里是否有专门的性教育专业，来培养性教育的老师？

堀内比佐子：这也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是我们正努力想解决的问题。现在大学里其实并没有专门的课程。虽然有保健老师的课程，但那和性教育并没有很大关系，只是为了取得保健体育老师资格的课程而已。大学里面没有很系统地教育老师，应该如何去教育学生有关性方面的问题。如果连老师都不知道如何去教，那么就是一个很不系统、无法发展的事情。大学里面就算那个教授是研究性教育的，但是专门的专业课程设置也是没有的。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记者：你觉得性教育最重要的是教给孩子什么样的东西？

堀内比佐子：关于身体变化的基础知识是必须的，但性教育的很重要一部分是：当第二性征开始出现时，男女的差别明显显示出来，如何去处理这些变化造成的心理上的变化，男女之间的交往方法，生命的意义等之类更深层次问题。这一部分如果不被重视，性教育就会变成一个只是防止艾滋病等简单化狭义化的事物。所以，在最近一次的青春期学会上，我提出了要确立性教育学这个问题，要把性教育作为一门专业学科。这个趋势是在最近才开始，性教育的发展必须要在性教育作为一个专业学科的基础上去进行，田能村祐麒老师在很早以前就提出了这个想法。

记者：日本的性教育在学校的课程名称是什么？保健体育课吗？教授的时间是多长？

堀内比佐子：对，保健体育的课程其实是分为保健和体育两部分的。小学的课程是在体育课里面加保健的课程。中学开始有专门的保健体育的课程，教学大纲规定一周三小时，一年三十五周，意味着要上105小时。但是在小范围里会有些变化，然后根据学年不同，课程时间的变化也会有。高中的保健体育课是每周一个小时保健，但保健这个科目里面其实是有很多其他内容的，所以涉及性教育的内容，一年里加在一起有2-3个小时，就已经很好了。

记者：你认为在世界范围内，哪些国家的性教育是开展得比较好的？

堀内比佐子：毫无疑问是瑞典。瑞典是个很先进的国家，面对青少年开设的小型诊所，在全国各地区都有设置。成长中的青少年碰到任何有关于性或者是身体以及精神上的困扰时，都可以及时去周围最近的诊所得到个别的帮助。这些诊所的历史都很悠久，最早甚至是从100多年前开始的。

日本和其他国家的现状是，学校的保健教育课的短暂时间，很难帮助和解决大家真正的烦恼和问题。因为在课上，你是不可能把真正烦恼的问题说出来的。学校无法真正帮助到所有的孩子。所以更加重要的是，希望政府牵头，地区和学校一起进行。设立面对青少年的机构或诊所，让他们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自己的烦恼，然后得到专业帮助。

记者：日本的***文化让其成为世界上性文化输出最大的国家，实际上，日本人却以保守著称，在多次数据调查中，日本人的性行为次数在全世界排名倒数第一。这是为什么？

堀内比佐子：现在日本的问题不是性不够发达，而是人们根本对于性行为没有很大兴趣。日本现在流行草食男，不吸烟不喝酒宅在家。这个原因大概是社会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经济状态，也不需要很大的男子气概或者是能力去做很多的体力工作。现在的社会调查也表明，男生的标准是温柔体贴，而不是以前提到的男子气概。日本的性犯罪并没有其他国外的人想象的那么高，在日本有泡澡的习惯，而且一家人经常是一起的。从小就可能是女孩和爸爸，或者男孩和妈妈一起泡澡，很多到了小学都还是一起。所以对于异性的身体，日本人并没有很大的好奇感。也正因为此，日本的***文化便极尽所能，试图唤醒人们的欲望。